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誠信若沒了，社會就毀了（葉柏毅報導）

台灣最近的混油事件，重創社會信心，而且很可能會造成更深層的社會危機。事實上，台灣近年來食品污染或假冒偽劣事件層出不窮，就算再鬧出什麼事，也不足為怪，但為何獨說這次的混油事件，會造成台灣社會更深層的危機呢？主要就在於這次的混油事件，有兩個最突出的現象：其一，是這起事件剛開始被揭發之後，許多廠商紛紛發聲明，或是簽切結自清，結果沒想到聲明也好，自清也罷，完全是玩弄社會大眾，絲毫禁不起檢驗，只要一檢驗，就是破功，就被發現是扯謊。搞到現在，就算有油商再說「我的油不是混的，是自己榨的，保證鮮純」，也很難被取信。整個製油業，甚至台灣的整個食品業，活脫就是個現代版的放羊孩子。其二，民眾在經過這次事件當中，又一次驚駭地發現，政府完全狀況外；原本應該是要協助民眾，把關食安的政府單位，在事件爆發之後，全然束手無策。要不就是衛福部長只能慨嘆「人心險惡」，要不就是衛福部次長只能說「誰知業者無誠信」。真正讓民眾最驚駭之處在於：人民賦予政府公權力，正是要你政府保護人民；結果沒想到你政府發生事情之後，不僅無法亡羊補牢，甚至還雙手一攤，一副「我們也沒辦法，都要靠業者自律，沒想到業者沒良心，我們也很驚訝」的樣子。 如果連擁有公權力的政府機關都只能徒呼負負，那請問無辜無力的消費者誰來保護？政府機構之失能，由通路業者所說「整起事件已經失控了」，就可以知道整個狀態，已經荒腔走板到何等景況了。

但至少衛福部次長說對了一半，就是你業者敢發聲明打切結，我姑且相信你業者是誠信的；然而政府所沒料到的，是你業者竟然敢把政府，乃至整個社會當傻瓜，欺騙大眾；被發現了之後，還敢雙手一攤，說「我們也是受害者」，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。不過，這卻也是政府最為德不卒之處。依國外的做法，基本上，都暫且相信業者是可以自我管理的，然而一旦業者欺騙、說謊，不管是社會輿論、行政規約，乃至法律懲處，就是要讓你敢幹殺頭生意的無良業者，永世不得翻身。如果你業者要賺黑心錢，請自行衡量後果與風險，國外的食品安全衛生維護是這麼來的。今天在台灣，業者既無誠信於前，公權力又失能在後，台灣這個社會從上到下，焉能不亂？

孟子曾說過：「徒法不足以自行」，這句話的意思固然是指：就算法律制度再怎麼完備，但若無堅定的實踐決心，以及缺乏貫徹到底的執行力，還是一無所成。不過我們也可以從中，體會到另外一層意思，亦即法律應該是維護社會秩序的最後一道關口，但在法律之前，是什麼在確保社會的運作？法律除了要維護正義，保障社會最大多數民眾權益之外，它還要屏障些什麼？簡而言之，法律之所以必須存在的另一個重要社會目的，就是要避免社會所賴以運轉的最基本道德，遭到嚴重破壞。為什麼要這麼做？因為當社會誠信與道德，已經不足以規範這整個社會的運作時，必須要讓法律來做為最後的屏障，否則整個社會將淪於萬劫不復，這是野生叢林，而不再有文明。而保障維繫社會運作的最基本要素，又存在於彼此之間的「信任」。也就是說，法律最低程度，必須保障誠信等基本道德尚存；如果這些社會賴以運轉的道德毀喪了，法律又無法給予這些毀壞道德，以及大多數民眾權益的人，以最大最嚴厲的制裁，則根本不會有人在意於侵害他人的權益、財產，乃至生命。如此一來，這個社會將伊於胡底？因此究其實，在法律之外，「誠信」才是維繫社會運作的大根大本，「法律」的作用之一，在於樹立「誠信」以權威的棒子。簡言之，一個社會中，如果誠信沒了，法律也不彰，這個社會就等於是毀了。放眼看台灣現下，是不是有這樣的況味？

日本這個國家，是最忌憚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，說三道四的，這就是為什麼以往政商界一旦有醜聞發生，當事人多半不是切腹就是跳樓，正是由於「人言可畏」。在受到法律的制裁之外，日本人更難接受在社會當中，大家那種輕視的態度，與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。這就是為什麼說，日本人是一個善於「用眼神殺人」的民族，什麼叫做「用眼神殺人」，意思就是，在日本這個社會，「恥感文化」非常強烈。在一個社會當中，人是很難不受到誘惑，但在行差踏錯之前，你必須自己衡量後果，你如果沒有衡量後果或是失算，就請你自己擔負社會責任，這是真實社會與學校不同之處，就是人們已經沒有太多犯錯的權利了；你應該知道你如果做了於情於理乃至於法所不容的事，你在這個社會中會遭受什麼樣的後果與下場，這是日本的情況。再以美國為例，在美國，傾向於先相信人們是良善的，你沒有問題，這從「無罪推定原則」源自西方世界，就可以理解。然而，如果你被社會發現你欺騙、你不誠實，你說謊，你所遭受到的懲罰，是舖天蓋地而來的，就像前文所說的「永世不得翻身」。例如尼克森，他為什麼要在水門事件幾乎確定要被彈劾之前倉皇下台，就是不想留下個「被彈劾總統」的臭名；但他主導水門竊聽案的醜行，不會因為國會停止彈劾而消失。再如柯林頓，他的私生活一向是被美國人拿來取笑的對象，但人們取笑的重點，並不是柯林頓的花心情史，而是在於他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公然說謊、欺騙，被人揭發之後，大家只會更為不齒。在美國，為什麼已婚政治人物被揭發出軌偷情，政治生命就會終結呢？有那麼嚴重嗎？私德與公益可以畫上等號嗎？在美國人的價值觀中，就是認為有，原因很簡單，因為一個政治人物，如果會欺騙另一半，就難保上任以後，不會利用權力，欺騙百姓，欺騙人民。因此，美國人才會非常重視誠信，無法容忍欺騙，也就是為什麼我們常會聽到"Honesty is the best policy."，也就是「誠實是上策」這句話的原因。

所以，總而言之，目前在台灣，失控的混油事件，追究其最根本的社會原由，乃在於當事人無恥，也不怕社會指點，因此才敢切結還說謊，聲明又不老實，無良商人什麼都不怕，正是因為沒人拿他們有辦法。美國知名思想家「法蘭西斯．福山」，曾經寫過一本題為「誠信」的書。這本書的主旨是：經濟越發達的國家，所謂的「社會資本」，也就是「社會信任感」是越厚的，像以往的美國，乃至於日本，都是如此。為什麼呢？因為一個社會，如果社會信賴感高，那麼人民之間的來往，不需要再浪費無謂的氣力，在猜忌與防範上，交易會更有效率，成本也得以有效降低，獲利能力大幅提升，經濟也就能好轉。同時，一個社會，如果社會信任感較高，人民對社會的認同度及參與感也較高，更願意認同社會與投身社會，因此整個社會，就會在這種良性氛圍之中，產生出一種「善的循環」，整個社會的發展是向上的，會越來越好。以福山的說法來看，對照台灣社會今日，經濟低迷不振，社會結構土崩瓦裂，難道不與信任之不存有關嗎？這也才是為什麼我們會疾呼：一個社會，如果誠信沒了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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